在唐朝碧鸡坊的一座吟诗楼内,坐着四川最高行政长官段文昌,他亲自登门拜访住在这里的一位道姑,要求她陪同一起游览寺庙,不料却被年过五旬的道姑婉言谢绝了。
这个曾经被十一任西川节度使奉为座上宾的道姑是谁?她为什么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?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。

卑微官妓,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
公元784年,在一位名叫薛郧的家中,传来了悲天跄地的哭声。原来薛郧在南诏不幸沾染了瘴气,最后不治身亡。他的妻子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,几欲随他而去。但是看到满脸泪水的年幼女儿薛涛,薛夫人终究还是放心不下。
薛郧本来是唐朝长安的一名官员,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。他为人正直,敢于讲真话。结果就得罪了当朝的一些权贵,他们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薛郧给贬了,并且贬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四川。后来,薛郧因为工作关系到南诏出差,又不幸沾染上了瘴气,最终客死他乡。
薛郧死了,家里没有了顶梁柱,也就没有了经济来源,只剩下了孤儿寡母。但生活还要继续,在妇女不能抛头露面去讨生活的年代,薛涛母女俩只能靠变卖家产维持生计。
转眼两年过去了,家里面能卖的东西都卖完了,孤儿寡母的生活陷入了困境。看着整天为生计发愁的母亲,懂事的薛涛想替母亲承担起家庭的重担。

在那个妇女不能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年代,找一份养家的工作谈何容易。于是,16岁的薛涛决定加入乐籍,一个大家闺秀变成了迎来送往的官妓。
她姿色出众,又很聪慧,并且从小跟着父亲学习诗文,比一般的女孩子多了一份书卷气。
薛涛凭借着出众的姿色,又加上通晓音律、工于词赋,很快在娱乐圈脱颖而出。出道不久就圈粉无数,其中不乏像白居易、刘禹锡、王建、杜牧、张籍等文艺界的大佬。
其实,薛涛的文学才华,在她8岁的时候,就初露锋芒。
夏日的一天,薛涛和父亲在梧桐树下乘凉。父亲诗兴大发,吟出“庭除一古桐,耸干入云中”的诗句。这句意境清高脱俗的诗让薛郧很是得意,但他又苦苦想不出下句。

正当他冥思苦想时,8岁的女儿薛涛脱口而出“枝迎南北鸟,叶送往来风”。薛郧听后又惊又喜,惊的是没想到女儿如此聪慧,忧的是作为正经人家的女儿,竟吟出迎来送往的诗句,这让父亲薛郧感到隐隐的不安。
作为当红花魁,薛涛不仅迷倒了文艺界一众大佬,并且还倾倒了军功卓著、久经沙场的韦皋。
其实,作为剑南节度使的韦皋,对薛涛的才情早有耳闻。在一次酒宴上,韦皋认识了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薛涛,为了一睹佳人的才华,韦皋要求薛涛即席赋诗一首。薛涛也毫不推辞,从容地拿起纸笔,笔起诗落,一首《谒巫山庙》一气呵成。
这首诗写得大气磅礴,一点都不像出自弱女子之手,韦皋看后便拍案叫绝。从此,薛涛就成了韦皋幕府的常客。每当帅府邀请宾客,韦皋都让薛涛出席赋诗。并且薛涛还写得一手好字,韦皋更是知人善任,让她帮忙处理一些公文。这时的薛涛,俨然成了韦皋的女秘书。

欣赏一个人总想把最好的都给她,韦皋也不例外。韦皋为了让薛涛的才华能得到官方的认可,竟自作主张地给皇帝上书,推荐薛涛做“校书郎”。
“校书郎”这个职位不但要求学富五车,还要求是进士出身,薛涛虽然也是满腹才华,但是没有进士文凭,所以皇帝没有答复。“校书郎”的职位虽然没有批下来,但是“女校书”的美称却在民间传开了。
欣赏一个人,始于颜值,敬于才华。薛涛之所以能得到韦皋的提携,受到文艺界大佬们的追捧,刚开始也许是因为她绝世的美貌。但是,再高的颜值,如果没有智慧和个性,人就像一具空壳,时间长了就会让人感到索然无味。绝世才华才是她从卑微的官妓中脱颖而出的资本,也是她在达官贵人、文人墨客之间游刃有余的底气。

脱离乐籍,掌握自己的命运
薛涛和韦皋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,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出了机会,他们为了求韦皋办事,就向薛涛行贿。
也许名气太大,有点飘飘然,做事不拘小节;也许年龄尚小,社会经验还不够丰富。薛涛在没有得到韦皋应允的情况下,私自收取别人的贿赂,尽管她没有中饱私囊。但是这已经触犯了韦皋的底线,韦皋一怒之下,就把薛涛发配到了松州。
松州在西南边境,那里人烟稀少。再加上连年战争,兵荒马乱,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。道路崎岖,一路颠簸,随处可见的累累白骨让人毛骨悚然。又恰逢寒冬腊月,呼呼的北风像孤魂野鬼一样哀嚎。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战马的嘶叫声,让薛涛如惊弓之鸟每天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。
松州之行,薛涛真切体会到边塞生活的艰苦,从而发出了“闻道边城苦,而今到始知”的感慨。

在边塞体验了一段生活后,薛涛对以往恃宠而骄的生活有了一丝悔意,也让她对韦皋有了清醒的认识。
韦皋对她的欣赏,是建立在不能触犯他的利益之上的,如果超过这个底线,韦皋随时都可以把她抛弃。现在,她的命运还掌握在韦皋手里,识时务者为俊杰,要想脱离苦海,只能向韦皋求救。
经过权衡,薛涛向韦皋写了十首离别诗。其中在《犬离主》这首诗中,她把自己比作因犯错被主人抛弃的狗。以前在主人家生活安逸,毛香足净惹人怜爱,现在失去了主人的宠爱,如丧家之犬无处安身。
这十首诗写得如泣如诉,充满了忏悔之意,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对主子韦皋的谄媚之情。韦皋看她认错态度良好,于心不忍,又把薛涛召回了成都。

又经过了一次命运的洗礼,回到成都后,薛涛成熟了很多,也明白了许多。
作为官妓的薛涛,看着人前风光无比,其实她就像一颗攥在别人手中棋子,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。
明白了这一点,薛涛回到成都后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钱给自己赎身。从此,20岁的薛涛告别了迎来送往的官妓生活,成了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自由女子。
回来后,她还把家搬到了远离闹市的浣花溪旁。在院子里种满了枇杷,赏花自娱,过着清闲的半隐居生活。
尽管韦皋之后,她还曾被多任剑南节度使邀请做他们的顾问。但是,此时的薛涛,对这份荣耀看淡了许多。她不想被名利束缚,名利场上貌似的热闹,远没有在满园的枇杷树下赏花写诗惬意。

爱就爱了,错了也不纠缠
恬淡的生活持续了20年,本以为还要继续下去,没想到一个人的到来,搅乱了薛涛宁静的生活。这个41岁的女子,如飞蛾扑火般投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。
这位男子名叫元稹,才华横溢,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这句流传千古的诗句就出自他的手。其实,元稹已经仰慕薛涛大名很久了,只恨天高路远,没机会拜见心中的女神。当他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出使四川时,他知道机会来了,所以刚到四川元稹就迫不及待地约薛涛见面。
两个人见面后,让薛涛没有料到的是,自己人到中年,竟然会对这个比她小11岁的大男孩动了情,并且一发不可收拾,很快沦陷,他们不畏世俗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。
一样的才华横溢,一样的多情风流,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障碍。他们在巴山楚水之间,吟诗唱和,互诉真情,过着如胶似漆的生活,活像一对神仙眷侣。

但是,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,一纸调令元稹被调到了洛阳。这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不得不挥泪告别。
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,仅仅三个月,但是这短暂的三个月,让已经四十有余的薛涛,像初恋的少女一样,对美好的感情生活充满了向往。希望他们就像池上的双飞鸟一样,在绿池之上,莲叶之间,朝朝暮暮,同飞共还。
元稹走后,薛涛为他写了一百多首情诗,还独辟蹊径,把信笺染成桃红色,裁剪成精巧的窄笺,这就是风靡一时的“薛涛笺”。
但是这一封封漂亮的情书,一首首动人的情诗,并没有把元稹感动。这个才比子建,貌若潘安的男子,注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。曾经信誓旦旦要娶她的元稹,在一次次丧妻以后,却一次又一次成了别人的新郎。

多年的期盼没有结果,薛涛炽热的心慢慢冷却下来。她没有因为被抛弃去寻死觅活,而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。从此心如止水,不再为谁泛起一丝涟漪。
这次,她又把家从浣花溪搬到了碧鸡坊,建起吟诗楼,脱下红装,穿上道袍,每天吟诗作赋,练字作画,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。
薛涛的一生,命运多舛。作为官二代的千金小姐,从小在父母膝下承欢,受尽宠爱。因家庭变故,做了迎来送往的卑微官妓,但凭借满腹才华,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。由于恃才放旷,不拘小节被贬边疆,又以泣鬼神的诗句被韦皋召回。年过四十,遇见了想托付一生的人,不料想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等候无果,脱下红装遁入空门,64岁安然去世。
一个弱女子,人生屡遭变故,薛涛却能扭转局面逆袭而上,除了她惊世的容颜,更和她满腹的才华和通透的人生态度分不开。拥有满腹才华,才会在人生出现变故时,从容地做到收放自如。通透的人生态度,就是女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掌握自己的命运,这样人生才有主动权。另外,不要和烂人烂事纠缠,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。